2007年4月23日星期一

3-05 第五篇 全偽版 《德充符》譯解 

3-05 第五篇 全偽版 《德充符》譯解  

未能確定屬於莊子原著的作品:
《德充符》譯解
褐色字體為可疑段落,未必是莊子原創,可能是後代的偽莊學者偽作的。


原文
分析




(可疑段落)
  魯有兀者王駘,從之遊者與仲尼相若。常季問於仲尼曰:「王駘,兀者也,從之遊者與夫子中分魯。立不教,坐不議,虛而往,實而歸。固有不言之教,無形而心成者邪?是何人也?」  


(意譯)
魯國有一個跛腳的人,名叫王駘。跟他交遊溝通的弟子,數目與孔子差不多。常季問孔子說:「王駘不過是一個斷足人。跟他交遊溝通的弟子,與孔子平分秋色,佔了魯國一半人那麼多。他站著的時候,不施教。但坐著的時候,卻不發議論。不過,弟子們都是空手前往,但滿載而歸。是不是真有這種不言之教,無形中使人內心成形的嗎?他到底是何種樣的人呢?」
(李察分析)
(按:「常季」不知誰人。有傳說他是孔子弟子。但未有確實証據。)

(可疑段落)
  仲尼曰:「夫子,聖人也。丘也直後而未往耳。丘將以為師,而況不若丘者乎!奚魯國!丘將引天下而與從之。」


(意譯)
孔子說:「老師是聖人呢。我太過落後,還沒有去請教他罷了。我將以他為師,何況不及我的人呢?我將率領天下的人去跟從他,又何止魯國啊。」


(可疑段落)
  常季曰:「彼兀者也,而王先生,其與庸亦遠矣。若然者,其用心也獨若之何?」


(意譯)
常季說:「他是斷足的人,但比先生還要優勝,那麼,他一定是跟平庸的人相距極遠的了。如果真是這樣,他是怎樣用心的呢?」


(可疑段落)
  仲尼曰:「死生亦大矣,而不得與之變;雖天地覆墜,亦將不與之遺。審乎無而不與物遷,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。」
  常季曰:「何謂也?」
  仲尼曰:「自其異者視之,肝膽楚越也;自其同者視之,萬物皆一也。夫若然者,且不知耳目之所宜,而遊心乎德之和;物視其所一而不見其所喪,視喪其足猶遺土也。」


(意譯)
孔子說:「死生也算是大事了,但不可能影響他。雖然天翻地覆,他也不會跟著一起毀滅。他處於無待的境界,但不會跟隨萬物變化。因為他能守著萬物的樞紐,主宰萬物的變化。」
常季說:「這是甚麼意思呢?」
孔子說:「從不同的方面去看,肝和膽的距離,就好像楚國和越國那樣遙遠。但從相同的方面去看,萬物是一體的。如果是這樣,耳目等功用,就是不需要理會的。只留意心中的「德」怎樣「和」於萬物就可以了。因為萬物一體,所以,不會見到有甚麼喪失的。失了一條腿,就如同失落一點泥塵罷了。


(可疑段落)
  常季曰:「彼為己。以其知得其心。以其心得其常心。物何為最之哉?」


(意譯)
常季說:「他不過是為了修為自己吧了。他是以「知」去得到「心」的道理。然後又用「心」去得到「常心」的道理。如果他僅僅是為了修為自己,那麼,眾人聚集到他那裡,又是為甚麼呢?」


(可疑段落)
 仲尼曰:「人莫鑑於流水而鑑於止水,唯止能止衆止。受命於地,唯松柏獨也在冬夏青青;受命於天,唯舜獨也正,幸能正生,以正衆生。夫保始之徵,不懼之實。勇士一人,雄入於九軍。將求名而能自要者,而猶若是,而況官天地,府萬物,直寓六骸,象耳目,一知之所知,而心未嘗死者乎!彼且擇日而登假,人則從是也。彼且何肯以物為事乎!」


(意譯)
孔子說:「人不是以流水來照鑑自己的。是以停滯的止水來照鑑自己的。因為,唯有靜止的內在修為,能夠幫助眾人也進行內在修為。(這就是:「止」能「止」眾「止」的道理。)能因為「受命於地」,所以,唯有松柏能夠在冬夏長青。又因為「受命於天」,唯有舜能得到「正」,而舜的「正」是可以幫助眾生得到「正」的。(這就是「正」能「正」眾「正」的道理。)
從徵象看,只不過是內在修為的「保始」的「止」,但從事實看,就是勇敢。那就好像是勇士衝進千軍萬馬之中了。那樣的勇士,不過是為了追求「名」吧了,尚能如此。至於那些主宰天地萬物的人呢?他們以身體形態為寄寓,以耳目等感官為虛幻,因為他們有不死的心,能夠以一己的知去知曉一切。不久,他們就會擇一個好日子去登假成仙了。所以能夠吸引這樣多的人。他豈肯被俗世的事物牽制呢?
(李察分析)
(中國古人,喜歡以心念形式思考。一個一個心念那樣排列。這是一個很有趣的例子。偽莊子先說「止」能「止」眾「止」,跟著就是「正」能「正」眾「正」了。)

(「正」的意思,可能就是「正確」:唯獨受命於天的統治者,是最正確的,是不可違抗的。

(此處的思想,也明顯是儒家思想。所謂「受命於天」,「受命於地」,都是儒家。只不過,這裡是比正統儒學更加外露:所謂「官」天地「府」萬物,不過是以為「官府」有權管理天地萬物吧了。)



(李察分析)
(「受命於天,主宰萬物」到底是何種思想?讀者或者能夠記得,李斯刻在「和氏璧」上的兩句話:「受命於天,既壽永昌」那是權力的象徵,是傳國玉璽上的話。這就是最原始的統治哲學。而所謂統治哲學,其實只有兩點:一,肯定權力的來源是天,因此統治權力是不可挑戰的。二,追求肉體的永恆,亦即是「萬壽無疆」。而這兩點,第一點是屬於儒家的,第二點是屬於老子的。

(此處所用的「擇日」「登假」(即「登遐」)等名詞,可能與漢代讖諱風氣有關。春秋時代的人,也會得「擇日」的嗎?也會提倡修道成仙的嗎?有待查証。)



(可疑段落)
  申徒嘉,兀者也,而與鄭子產同師於伯昏無人。子產謂申徒嘉曰:「我先出則子止,子先出則我止。」其明日,又與合堂同席而坐。子產謂申徒嘉曰:「我先出則子止,子先出則我止。今我將出,子可以止乎,其未邪?且子見執政而不違,子齊執政乎?」


(意譯)
申徒嘉是個跛子。他與鄭子產一起跟隨伯昏無人學習。子產對申徒嘉說:「我先出,你止。你先出,則我止」。次日,又再同一課堂共席而坐。子產對申徒嘉說,「我先出則你止,你先出則我止。現在我要出去了,你可以止了嗎?還是不止呢?而且你看見執政的官員,還不知道迴避,你想和執政平等嗎?」


(可疑段落)
   申徒嘉曰:「先生之門,固有執政焉如此哉?子而說子之執政而後人者也?聞之曰:『鑑明則塵垢不止,止則不明也。久與賢人處則無過。』今子之所取大者,先生也,而猶出言若是,不亦過乎!」


(意譯)
申徒嘉說:「老師的門下,竟有這樣的執政嗎?你只喜歡你的官位,看不起他人嗎?我聽聞人說過,「鏡子明亮,塵垢不止。塵垢止,鏡便不明亮了。時常與賢人相處,也不會有錯過。」你所重視的,不是老師嗎?尚且說出這樣的話來,不是太過份了嗎?」


(可疑段落)
 子產曰:「子既若是矣,猶與堯爭善,計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?」


(意譯)
子產說:「你已經落得這樣了,還想跟堯爭善嗎?你估量一下自己的行為吧,難道不足以自我反省嗎?」


(可疑段落)
   申徒嘉曰:「自狀其過以不當亡者衆,不狀其過以不當存者寡。知不可柰何而安之若命,唯有德者能之。遊於羿之彀中。中央者,中地也;然而不中者,命也。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多矣,我怫然而怒;而適先生之所,則廢然而反。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?吾與夫子遊十九年矣,而未嘗知吾兀者也。今子與我遊於形骸之內,而子索我於形骸之外,不亦過乎!」


(意譯)
申徒嘉說:「自己估量過失,以為自己不該死者很多。不估量過失,而認為自己不該活的人很少。知道這是不可奈何,而把一切歸於命運的人,只有有德的人能夠做到。
就好比處身於羿的射程範圍裡。這範圍,就是射擊命中的地方。如果射不中,就是命。許多人覺得自己有一雙腿,笑我沒有腿。我很生氣。但到了老師這裡,我的怒氣消失了。不知是不是老師用「善」來潔淨了我呢?我與你同學於老師門下十九年了。老師從來沒有感到我是沒有腳的人。現在,我和你是想在形軀的內裡學點東西,但你卻苛求我於形軀之外,不是太過份了嗎?
(李察分析)
(此處是偽莊子最有說服力的一小段文字。他的意思是說:「我們都是在某種超自然力量的射程範圍裡的。超自然力量要害誰,誰便遭殃。這就是命運。」而他認為,人在面對命運的時候,唯一可以做的,只有安心接受。這一種觀點,在偽莊子的文章中,多次重覆。但這裡多了一個內外觀點。所謂「形骸之內」、「形骸之外」,的確是傳神描述。 
但用了這樣的例子去說明內外,例子愈是生動,道理就愈錯誤。關於內外,請參看本書第九章。莊子的原來意思,只是要平衡內外,而不是否定外在。偽莊子認為,子產不應該在形骸之外苛求,本來很對。一個人有腳無腳,跟本不是問題。亦不是內外的問題。問題是,無腳人是否應該安心接受命運,或者仍有選擇的權利。無腳人仍可以選擇快樂或者不快樂,積極或者不積極,仍可以選擇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。有選擇權,是莊子的原意。沒有選擇權,只能接受命運,則是偽莊子的意見。



(李察分析)
(此處「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」一語,前文《人間世》已經說過一次。此處是重覆。這一種順從命運的觀點,是偽莊子一貫的想法。)

(關於「命運」,莊子認為,萬物俱為一體,每個人,每塊樹葉,每朵花,每塊石頭,當他們接到了分配下來的任務時,都有一種抉擇的權利。或者,「人」的權利,由於人的智慧與自覺能力,是更多一點。花草萬物的唯一抉擇,是只有向上生長。而人是可上可下,可善可惡,可左可右的。而無論抉擇是甚麼,人與大自然之間,是一種互動關係。人的行為,是對宇宙萬物有影響的。就如同每一朵花都會影響宇宙一樣。人是有所作為的。當我們思考所謂「命運」問題時,這樣想,會積極得多,也很容易想通,不會誤入岐途。

(可疑段落)
子產蹴然改容更貌曰:「子無乃稱!」


(意譯)
子產覺得很慚愧,臉色也改換了,說:「請你不要這樣說了。」


(可疑段落)
 魯有兀者叔山無趾,踵見仲尼。仲尼曰:「子不謹,前既犯患若是矣。雖今來,何及矣!」


(意譯)
魯國有一個被刖足的無趾人叔山無趾。他用腳跟行走,去見孔子。孔子說:「你不小心,從前既然犯事,得到這種結果。現在雖然來到,也來不及了。


(可疑段落)
 無趾曰;「吾唯不知務而輕用吾身,吾是以亡足。今吾來也,猶有尊足者存,吾是以務全之也。夫天無不覆,地無不載,吾以夫子為天地,安知夫子之猶若是也!」


(意譯)
我從前不識時務,輕率使用身體,所以失去了一雙腳。今次我來,是因為我仍然擁有比一雙腳更加寶貴的東西。因此我務必想要保存這東西。因為天是照料一切,地是承載一切的。我以老師為天地,怎能想到,老師也是這樣!」
(李察分析)
(「天無私覆,地無私載」一語,偽莊子共引用兩次。另一次在《大宗師》。如果把這兩句話,當做一個「心念」去研究。就可能看到,這是某一個時代的人,對於天地的想法。是甚麼時間,人們才開始認為天地是「無私覆」的呢?本來,這與「受命於天」的心念,是不矛盾的。總的觀念:認為天是絕對權威,可以隨時降下命運。有的人,受命於天,是為天子。亦有的凡人,連腳也沒有,也是命,亦即是天地「無私」的覆蓋。而這句話的重點,不過是說:「命」是公平的。而這是錯的。因為,在血緣統治下的臣民,是受到不公平待遇的。是這就是偽莊子所提倡的儒家思想典範。)

(李察分析)
(「天無私覆,地無私載」兩句話,是出自《禮記:孔子閒居》,而《呂氏春秋:孟春記第一》亦有相同文字。此處作「天無不覆,地無不載」,可能是傳抄的岐異,亦可能是有意隱去「私」字。

(可疑段落)
 孔子曰:「丘則陋矣!夫子胡不入乎,請講以所聞!」
 無趾出。孔子曰:「弟子勉之!夫無趾,兀者也,猶務學以復補前行之惡,而況全德之人乎!」


(意譯)
孔子說:「我也太淺陋了。那麼你為甚麼不進來呢?請講講你的見聞。」
無趾離去。孔子說:「你們要知所勉勵了。這無趾是一個跛子,仍想要學習以補從前的過失。更何況是全德的人呢?


(可疑段落)
  無趾語老聃曰:「孔丘之於至人,其未邪?彼何賓賓以學子為?彼且蘄以諔詭幻怪之名聞,不知至人之以是為己桎梏邪?」


(意譯)
無趾對老聃說:「孔丘是否未曾達到『至人』的境界呢?為甚麼他這樣常常來就教於先生呢?他還想追逐那種古古怪怪的名,他不知道『至人』認為這就是桎梏拘限嗎?」
(李察分析)
(孔子問禮於老聃,本來是未能証實的一件案子。偽莊子作為文章,借莊子名義以傳揚己見,本來已經不妥。這裡是借上借。又借孔子名義表達另類意見。這是兩種不同學派,為甚麼不光明正大說自己的意見,而是要借他人名義,以捧人踩人?這種一再醜詆其他學派的作風,是很壞的。)

(可疑段落)
 老聃曰:「胡不直使彼以死生為一條,以可不可為一貫者,解其桎梏,其可乎?」
 無趾曰:「天刑之,安可解!」


(意譯)
老聃說:「為甚麼不教教他死生和可不可的原理呢?死生本來就是一樣的,而可不可也是沒有分別的。為他解除桎梏枷鎖,可以嗎?
無趾說:「這是天在刑罰他。怎麼可能解除?」
(李察分析)
(死生和是非,是有分別呢,還是沒有分別呢?這是真莊子和偽莊子的區別所在。真莊子認為薪盡火傳。薪和火有區別,死和生因此亦是有區別的,是非也是有區別的。關於死生一項,請參看本書第一章。是非一項,請參看本書第八章)

(可疑段落)
  魯哀公問於仲尼曰:「衞有惡人焉,曰哀駘它。丈夫與之處者,思而不能去也。婦人見之,請於父母曰『與為人妻寧為夫子妾』者,十數而未止也。未嘗有聞其唱者也,常和人而已矣。無君人之位以濟乎人之死,無聚祿以望人之腹。又以惡駭天下,和而不唱,知不出乎四域,且而雌雄合乎前。是必有異乎人者也。 


(意譯)
魯哀公詢問仲尼:「衛國有一個醜樣貌的人,名叫哀駘它。男人與他見了,就思念他,不能離捨。女人見了他,就會向父母請求說:「與其當人家的妻子,不如當此人的妾。」這樣的女人有十幾個,還在繼續增加。也從來未曾聽見他有甚麼主張,他只是應和他人。他沒有權位去救活別人,也沒有錢財去填飽別人的肚子。他的醜陋,使天下的人都感到驚駭。他只是應和,沒有倡導。他的識見,不會超出四域之外,但男男女女卻來湊合於他。(知不出於四域,且而雌雄合乎前。)他一定有異乎尋常人的地方。
(李察分析)
(偽莊子花了大量的篇幅,去描述這一個醜陋而有催眠能力的漢子。如果請佛洛依德來,分析一下偽莊子的潛意識,相信是非常有趣的。偽莊子筆下的這一個漢子,能夠吸引男性女性,又能得到權力,當真是偽莊子本人的最高理想了。問題是為甚麼他要塑造這漢子是其醜無比的呢?為甚麼他不把這漢子塑造為氣概不凡的英雄呢?如果要分析下去,相信肯定是很有價值的。

(但無論如何,偽莊子花了這樣多的筆墨,無非是要為下文「才全」、「德不形」作引子而己。)

(可疑段落)
寡人召而觀之,果以惡駭天下。與寡人處,不至以月數,而寡人有意乎其為人也;不至乎期年,而寡人信之。國無宰,寡人傳國焉。悶然而後應,氾而若辭。寡人醜乎,卒授之國。無幾何也,去寡人而行,寡人卹焉若有亡也,若無與樂是國也。是何人者也?」


(意譯)
我召見他,果然,他的貌醜足使天下驚駭。他與我相處,不到一個月,我己經覺得他很有意 思。不到一年,我就信任他了。國家沒有宰相,
我就把國事傳給他。但他卻沒有甚麼興趣。應 得勉強,也沒有著實推辭。我感覺很不好意思,卒之是把國政交付給他。但不久,他就走了。我感覺空虛,好像若有所失。就好像國家裡面,已經失去了樂趣。到底他是甚麼人呢?


(可疑段落)
仲尼曰:「丘也嘗使於楚矣,適見肫㹠子食於其死母者,少焉眴若,皆棄之而走。不見己焉爾,不得類焉爾。所愛其母者,非愛其形也,愛使其形者也。戰而死者,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資。刖者之屨,無為愛之;皆無其本矣。為天子之諸御,不爪翦,不穿耳;取妻者止於外,不得復使。形全猶足以為爾,而況全德之人乎!今哀駘它未言而信,無功而親,使人授己國,唯恐其不受也,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。」

(按:肫,原文左邊作狗字偏旁。肫子即豚子,小豬也。)


(意譯)
仲尼說:「我曾經出使楚國。湊巧看見小豬在死去的母豬身上哺乳。不一會,便都驚慌逃走。因為小豬是看不見自己的同類了。小豬愛母親,不是愛母親的形體,而是愛造成母親形體的那種東西。
在戰場上死去的人,葬時不用棺的飾物(「翣」是古代裝飾棺木的羽毛)。被刖刑砍去腿的人,也不需要愛惜鞋子。因為,根本已經不存在了。作天子的侍從,不剪指甲,也不穿耳。娶妻的也只能外宿,不得再為役使。因為要保全形體的完整,所以是這樣。又何況是要保全「德」的完整呢?現在,哀駘它不用說話,就已經得到信任,沒有功勞,就得到他人的親愛。還有人連國家大事也交付給他。只恐怕他不肯接受。這樣的人,一定是「才全」,而「德不形」的。


(可疑段落)
  哀公曰:「何謂才全?」
  仲尼曰:「死生存亡,窮達貧富,賢與不肖毀譽,飢渴寒暑,是事之變,命之行也;日夜相代乎前,而知不能規乎其始者也。故不足以滑和,不可入於靈府。使之和豫,通而不失於兌;使日夜無卻,而與物為春,是接而生時於心者也。是之謂才全。」


(意譯)
哀公說:「甚麼是才全?」
仲尼說:「死亡和生存,貧窮和富達,賢人與不肖人,詆毀與贊許,飢渴,寒暑,這些都是「事」的變化,「命」的運作。時間不斷過去,但人的「知」不能知道這一切的因由。所以,這「知」是不能夠打亂了「和」的,也不可以讓「知」進入於人的內心。要做到和平喜樂,暢通而不會不快樂,讓時間前進,與萬物像春天那樣和平相處,這就即是在心中與萬物順乎自然那樣地接觸了。這就是「才全」。
(解釋〉
滑者,亂也。
和豫,和樂。
兌,喜悅。
卻,空隙。
(李察分析)
(所謂「才全」的想法就是:
一,不要讓死生存亡窮達貧富等等進入內心,
  打擾了內在的內寧。
二,不必主動求「知」。不要讓「知」進入心。
三,心會自然地與大自然溝通的。這就是所謂
  「順其自然」的意思。
四,換句話說,即是:「不要讓外物干擾內心,同時,
亦「不要讓內心干擾外物」。讓兩者保持一種
  隔絕狀態,就即是已經溝通了。)


(李察分析)
(從這裡,亦可以見到,偽莊子和老子、孔子是一致的。否定求知的理論在此。而這是與真莊子完全不同的。真莊子主張投入,主張不投入不能得到知識。是天地萬物與我為一,而不是彼此各行其路,互不相涉。)


(可疑段落)
 「何謂德不形?」
 曰:「平者,水停之盛也。其可以為法也,內保之而外不蕩也。德者,成和之脩也。德不形者,物不能離也。」


(意譯)
魯哀公說:「甚麼叫做『德不形』呢?」
仲尼說:「所謂『平』,就是水停止的最高狀態。 水平,是可以作為標準的。因為,水平能夠有一種內在的保持,不會受到外在動蕩的影響。所謂『德』,就是達到這種內在的平和狀態的修養。這種『德』是不著形跡的,所以,萬物是不會離開的。
(李察分析)
(此處,可以看到偽莊子所述的「才」和「德」  是甚麼。「才」是不求知,而「德」是竭力保持不求知的內心水平寧靜狀態。)

(從這裡往回看,就能看見,偽莊子苦心描述經營的這位哀駘它,是與這才德兩字,並無關聯,也無說服力。那不過是一種二流作家的作品而已。
男人女人,固然不會被吸引,而權力的主人,也不會隨意交付權力給他的。他這樣渴求權力,相信,是來自偽莊子本人,或者他那個隱形集團的內在不平衡的。)

(可疑段落)
  哀公異日以告閔子曰:「始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,執民之紀而憂其死,吾自以為至通矣。今吾聞至人之言,恐吾無其實,輕用吾身而亡其國。吾與孔丘,非君臣也,德友而已矣!」


(意譯)
魯哀公後來告訴閔子說:「當初我以為自己南面稱王,君臨天下。掌握百姓的綱紀,主宰百姓的生死。我以為已經明白一切了。現在,聽到了『至人』的話語,我害怕我只是有名無實,胡亂使用了自己的身體,導致國家的滅亡。我 跟孔子其實不是君臣關係,只是在修養德行上的朋友而已。)





(可疑段落)
 闉跂支離無脤說衞靈公,靈公說之,而視全人,其脰肩肩。
 甕央瓦大癭說齊桓公,桓公說之,而視全人,其脰肩肩。


(意譯)
「闉跂支離無脹」(意即曲足、傴背、缺唇的人)去見衛靈公。靈公很歡喜他。看看整個人,脖子小小的。
「甕央瓦大癭」(意即瘤子像盤那樣大的人)去見衛靈公。靈公很歡喜他。看看整個人,脖子小小的。
(李察分析)
(按:「央瓦」原為一字。央上瓦下。電腦無法打出此字。)
(「闉跂支離無脹」和「甕央瓦大癭」都是偽莊子喜歡用的怪字。的確是很難嚇人的。大約這亦是漢代讖諱風氣。)


(李察分析)
(按:此處原文意旨不明。是這怪人本身的脖子小呢,還是其他正常人的脖子小,反而顯出怪人才是正常的?)

(可疑段落)
 故德有所長而形有所忘,人不忘其所忘,而忘其所不忘,此謂誠忘。


(意譯)
所以,如果德性德強烈,形態也就不重要了,會被人忘記的。如果有人不忘記所應該忘記的,而忘記他所不應該忘記的,就叫做「誠忘」(真的忘)了。


(可疑段落)
故聖人有所遊,而知為孽,約為膠,德為接,工為商。聖人不謀,惡用知?不斲,惡用膠?無喪,惡用德?不貨,惡用商?


(意譯)
所以,聖人在處世的時候,
把「知」(知識或智慧?)當作禍根。
把「約」(萌約或禮制?)當作束縛。
把「德」(德行或修養?)當作接觸。
把「工」(工藝技術?)當作商(貶義)。
但聖人無所圖謀,又怎會用到「知」?
不刻意經營,又何需束縛?
無所失落,又何用德?
不屯積貨物,又何用商貿?

(李察分析)
(偽莊子與老子的思想系統是一致的。此處提出的四點,都是老子的思想範疇。反對求知,反對工藝技術,甚至反對「約」,都是一貫的。但主要的問題是對於「德」的看法。何謂「德」?從好的一面看,是所謂順任自然,不干擾大自然。但從實質的一面看,偽莊子的「德」,並非道德,而是內心與外物的不接觸狀態。一任大自然如何發展,人類只要保持內心寧靜,不理會就行。這是上文「才全」與「德不形」的意旨。只是很難想像,老子的思想,到了偽莊子的筆下,是如此外露,如此鮮明:他反對知識,反對工商,反對人類對大自然的一切貢獻。
從今人的眼光看,環境日益惡化,商業惡性發展,很多人都是對於「回返自然」之類的描述具有好感的。但問題並非知識與智慧本身的錯,亦非商業與工業的錯。而是人類欠缺智慧,不懂得運用知識而已。這本來是很簡單的問題。只是由於真莊子追求自由,萬物一體的想法,被偽莊子唾棄知識,割絕大自然的想法搞亂了。一旦分清了兩者,就不再是問題。)

(可疑段落)
四者,天鬻也。天鬻者,天食也。既受食於天,又惡用人!


(意譯)
這四件事,就是天鬻。天鬻就是天的飼養。人既然是被天飼養的,又怎麼需要人為的努力!


(可疑段落)
有人之形,無人之情。有人之形,故群於人;無人之情,故是非不得於身,眇乎小哉,所以屬於人也!謷乎大哉,獨成其天!


(意譯)
有人的「形」,沒有人的「情」。因為有了人的形軀,所以,可以與其他人群居相處。但因為沒有了人的「情」,所以,就不會有是非之類的沾染了。多麼渺小啊,這些屬於人的東西!多麼偉大啊,天就是這樣的。
(李察分析)
(這也是非常明確的偽莊子主張:他主張割裂人的「形」與人的「情」。而這種想法,與他主張割裂人心與大自然是一致的。)

(可疑段落)
  惠子謂莊子曰:「人故無情乎?」
  莊子曰:「然。」
  惠子曰:「人而無情,何以謂之人?」
  莊子曰:「道與之貌,天與之形,惡得不謂之人?」
  惠子曰:「既謂之人,惡得無情?」
  莊子曰:「是非吾所謂情也。吾所謂無情者,言人之不以好惡內傷其身,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。」
  惠子曰:「不益生,何以有其身?」
  莊子曰:「道與之貌,天與之形,無以好惡內傷其身。今子外乎子之神,勞乎子之精,倚樹而吟,據槁梧而暝。天選子之形,子以堅白鳴!」


(意譯)
惠子對莊子說:「人本來就是沒有『情』的嗎?」
莊子說:「是的。」
惠子說:「如果人沒有了『情』,又怎稱得上人呢?」
莊子說:「『道』給了他外貌,『天』給了他形體,怎麼不可以說是人呢?」
惠子說:「既然是人,為何沒有『情』?」
莊子說:「這不是我所謂的『情』。我所謂『無情』,不過是說,人不要讓好惡等情緒傷害身體,要順乎自然,不要給自己添加(負擔?)而已。」
惠子說:「如果不添加,又怎會有身體?」
莊子說;「『道』給了他外貌,『天』給了他形體,不要讓好惡等情緒傷害身體。現在,你把心神外露了,損傷了自己的精力。你依著樹沈吟,你依著槁梧冥想。天給了你形體,你卻宣揚你的堅白理論!」
(李察分析)
(一般俗儒解釋,以為「情」是分為「性情」與「情欲」。而「性情」是好的,「情欲」是不好的,云云。但從生物學觀點看,無論何種之情,無論是「性情」或是「欲情」,都是人之所以為人之必須的。有情無欲,人類何以繁殖持續?)

(所謂「不以好惡傷身」,是偽莊子的小聰明。這樣說,就能掩蓋他的真正主張。過份的喜怒哀樂,會傷害身體,這是自然的。所謂「節哀順變」,自然也是一種很好的安慰。因此,盡量保持心境的平靜,相信也是好的。順應自然、和平、寧靜,等等術語,是無人反對的。問題是,這是一種美化了的消極哲學。看文末最後一句,看偽莊子怎樣責罵惠子就知道。據說惠子研究的是「堅白論」。無論這種理論對是不對,那是另一個問題。但惠子是絕對應該有權利去研究的。不是惠子一個人有權利去研究,而是整個的人類,應該,而且有必要去進行種種研究。就算是竭盡全力,耗費了全部心力,也是應該的、是好的。這才是人類進步的保障。這才是積極的、萬物一體的真莊子主張。但如果否定了求知,一切以追求長生不老為終極目的,務求不傷身,那就是太消極了。偽莊子此處的斥責意思其實是:
「天給了你形體,你不好好珍惜養身,卻自己損傷了精力,去研究甚麼堅白論!」)
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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